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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德华-阿姆泽尔仍然心情激动地把那颗拿破仑龙骑兵的纽扣放在口袋里。
两个朋友尽管对死人的头盖骨意见不合,尽管说了“犹太鬼”
那个词,但仍是一对不可分割的结拜兄弟。
他们再也不谈圣三位一体教堂下面那具骷髅了。
只有一次,他们在牛奶罐巷里,在德意志村体育用品商店与瓦尔蒂纳特牛奶分店之间,站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。
这个橱窗陈列着制成标本的松鼠、鼹鼠、猫头鹰、发情的雄松鸡和一只山雕,这只山雕被制成标本,展开双翅,利爪中抓着一只制成标本的小羊羔。
他们站在一个橱窗前,他们的目光顺着这个橱窗的阶梯形货架拾级而下,一直到橱窗玻璃紧跟前。
他们观看捕鼠器、铁制捕狐器、几包杀虫粉和几袋樟脑丸。
他们观看灭蚊药、蟑螂药和灭鼠药,观看灭除室内害虫的工具,观看鸟食、狗食和空空的玻璃容器,观看装满风干的苍蝇和水蚤的小圆盒,观看放在玻璃器皿内、泡在酒精中的青蛙、有尾巴的动物和蛇,观看玻璃柜里的蝴蝶、有角的甲虫、长毛的蜘蛛和普通的海马,观看在货架后边的人的骨骼,观看在阶梯形货架左边的黑猩猩的骨骼,观看一只在小黑猩猩脚边奔跑的猫的骨骼,观看货架的最高一层,那上面富有教育意义地陈列着男人、女人、老人、儿童、早产儿和怪胎的头盖骨,观看这个极其全面的橱窗——在这个店铺里,人们可以买到小狗,可以让经过国家考核的人员把小猫溺死——在每星期擦拭两次的橱窗玻璃前,瓦尔特-马特恩直接向他的朋友建议:可以用小皮包里剩下的钱买这个或那个死人的头盖骨,并且在做稻草人时派上用场。
阿姆泽尔打手势表示拒绝。
他十分干脆地强调,但不是用一种受侮辱者的干脆劲儿,而是既干脆利落又从容不迫地说,死人的头盖骨虽然不会过时,虽然不会从世界上消逝,但是还没有到非用剩下的钱去买它不可的程度。
如果要买,可以在河中小岛上的农民和饲养家禽的人那儿用便宜的价格,论磅数买到一些质量差一点的鹅毛、鸭毛和鸡毛。
他阿姆泽尔打算做某种充满矛盾的东西。
他要让人把一只大鸟当做稻草人买去。
牛奶罐巷里放满动物标本的橱窗,尤其是那只抓着小羊羔的山雕,使得他感到兴奋。
这是灵感闪现的神圣、可笑的瞬间。
他看见天使在敲击前额,看见缪斯张开了亲吻的嘴,看见位于宝瓶座的行星,看见一块砖头掉了下来,看见这个蛋有两个蛋黄,看见烟灰缸装得满满的,看见屋顶上在淌水,看见赛璐珞,看见短路,看见帽盒,看见绕过拐角的东西——有鞋襻的漆皮鞋,看见没有敲门就走进屋里来的人——巴尔巴里娜、冰雪女王、雪人,看见制成标本的东西——上帝、鳗鲡和鸟儿,看见从矿井里开采出来的东西——煤炭、矿石、钾盐、稻草人和过去的事情。
这个稻草人出现的时间要稍晚一点儿。
它是这几年当中阿姆泽尔制作的最后一个稻草人。
因为是最后一件作品,所以起了一个可能有点嘲讽意味的名字“大鸟皮普马茨①”
——并非阿姆泽尔,而是摆渡工克里韦根据评语建议用这个名字——并且在那个日记本中作为设计草图和彩色草图流传下来,这个本子在布劳克塞尔的保险箱里如今还是比较安全的。
破烂衣服——在日记本中差不多就是这样讲的——必须涂上沥青或者焦油。
必须把大、小羽毛粘到涂上焦油或者沥青的破烂衣服上,如果材料够的话,还要粘到里层上去。
但这样就显得矫揉造作,不自然——
①皮鲁马茨,意为小鸟。
当涂上焦油、粘上羽毛的大鸟皮普马茨被做成超级巨人那样高,在堤坝上引起轰动时,堆积如山的羽毛粘在它身上,确实显得矫揉造作。
总的说来,它显得可怕。
老奸巨猾的渔妇见了就逃,因为她们认为,人们可能会爱上这个该死的东西,会得甲状腺肿大,会目光呆滞,会小产。
男人们虽然愣在原地无法动弹,却让烟斗冷却下来。
约翰-利克费特说:“小家伙,这个我可不想自拿。”
很难找到买主。
尽管涂了焦油,粘了羽毛,却仍然卖不起价。
它在上午孤苦伶仃地对着天空,站在尼克尔斯瓦尔德的堤坝上。
只是当乘车上学的学生从城里回来时,才有几个人好像偶然地顺着堤坝走,可是却保持着应有的距离,在那儿评头品足。
他们认为,这是在搞恶作剧,他们不想买。
在万里晴空中没有海鸥,堤坝里的老鼠搬了家。
维斯瓦河平时本来要拐弯的,现在也无法拐弯了。
金龟子比比皆是,惟独在尼克尔斯瓦尔德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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