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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氏骂道,见薛翠萍哭了起来,恨铁不成钢地又打了她两下:“去把狗子那事给办了,娘就给你麦种。”
“娘……”
“快去,别墨迹。”
*
当听见大姑回来了,薛狗子心里便有一种宿命感。
之后,当薛翠萍笑着掀开门帘子走进来,他竟奇异的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。
薛翠萍说话的时候,薛狗子其实并没有在听,他只是在想着梦里和梦外的种种奇异之处。
当年薛庭儴也经历了这么一出,打从爹娘接连去世,他心中对薛家人就带着怨意。
而这些怨意在大房的伪善,及家里人的默认下,一点点积累。
直至这一次,他本是心中还存着最后一点希望,却在连最亲近的大姑也站在对面那一方,他彻底绝望崩溃了,一改早先沉默,选择了爆发。
其实大房,甚至薛家人等的不就是他的爆发。
只要这事他自己提个头,便有无数个大帽子往他头上扣来。
他根本没有能力反抗,这些人又全是他的长辈,所以他的愤怒与不甘全部被掐死在襁褓里。
这一次,梦里的事再度发生了,他该怎么做?
薛翠萍的嘴还在不停的张合着,看得出在这个苍白羸弱的侄儿面前,她是有些心虚的。
可这些心虚都掩藏在她不断张合的嘴后,薛狗子眼神淡漠,但旁边有个人忍不住了。
招儿的脸色很难看,但还是强撑着笑:“大姑,你看狗儿病了多日,这才刚见好些。
他精神不好,若是有什么话,还是以后再说吧。”
其实招儿知道这一日早晚都会来临,不然最近她也不会拼了命想挣钱。
可当这些属于亲人之间的恶意一点点逼近,逼的还是自己的小男人,招儿就没办法置之不理。
她知道就是亲人才最伤人,她受过这种疼。
娘走的时候,她答应过她,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男人,她发过誓的。
这一刻,招儿眼中带着厉芒,那是一种母兽接近发狂的前兆。
薛翠萍被招儿眼里的东西吓到了,她下意识摇了下头,并不自在的笑了笑,怎么都不信一个丫头片子眼神会这么吓人。
“招儿,大姑这是开导狗儿呢,大姑也是为了狗儿好,为了这个家好……”
“大姑。”
突然,薛狗子说话了。
打断了薛翠萍的话,也打断了招儿处在临界点的爆发。
薛翠萍忙扭头去看他:“狗儿,大姑跟你说……”
“大姑,你说的这些话我半天都没听懂,什么应该以家里的意思为先,什么孔融让梨,大哥需要我让什么?大姑,你不知道大哥什么都有,爷奶大伯大伯母也疼他,笔墨纸砚都是捡了好的买。
他每次练字用纸,我练字只能拿了树枝在沙土上写,偶尔用的纸还是招儿买的最劣质的宣纸,墨滴上去就印开了。
“大哥有很多书,我只有一本《幼学琼林》,还是当初爹在外头做了几个月木工才买下的。
我知道自己书读的没大哥好,字也写得不如大哥,所以也不敢要求和他一样。
我什么都没有,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让着大哥的。”
薛狗子的眼神莹润,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不解和疑惑,神情中羡慕隐含着自卑,自卑中还夹杂了些黯然。
尤其他大病初愈,脸色苍白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说出这种话来真是让闻着伤心见者流泪。
这些话让薛翠萍哑口无言,即是心疼又是自惭形秽,觉得自己死了都没脸见二哥二嫂。
可家里的情况迫在眉睫,春耕的时候没种子,麦苗培育不及时,错过这一季,今年全家老小都要闹饥荒。
她顿时狠下心肠,舔了舔嘴唇道:“大姑说的是去镇上学馆那事,你看你俊才大哥读书比你好,他正赶上关键时候,你做弟弟的应该让让,反正你比他小一岁,明年再去也不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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