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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屿没有强求,只让人把裴欢送出了院子。
裴欢让司机停在路边,自己一个人顺着路拐进南边,去丽婶的住处。
当年华绍亭还是敬兰会的主人,平常事情太多,裴熙和她又都是女孩,于是他找了会里早年丧夫的婶子带她们,丽婶照顾裴欢的时间最长,也是跟她最亲近的一个,后来裴欢和华绍亭那些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,裴欢伤了一只手,到现在还有些后遗症,养伤的时候,也是丽婶照顾的。
今天不是逢年过节,普普通通的日子,又过了夜里十点,这个时候裴欢突然到访,也让丽婶有些紧张,她看着裴欢先是一愣,又往她身后打量,发现竟然只有她自己来了,于是丽婶什么都没问,伸手把她拉进了屋。
丽婶岁数大了,一个独居的女人能在这街上平安混一辈子,自然有她安身立命的活法。
她精神极好,丝毫看不出年过半百,两个人突然相见,丽婶也顾不上招呼裴欢,只拉着她就问一句话:“华先生呢?怎么让你一个人回来了?”
裴欢从小被她当孩子一样照顾,又被她一句话点明了心里的难处,这一下就有些忍不住了,抱着丽婶很久说不出话,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低声对她说:“他非要自己出门,我拦不住,他也不让人跟着,到现在离开家三天了,完全没有消息……”
丽婶比裴欢多尝了半辈子人世辛酸,这一下就明白了裴欢为什么这么急,她既然能找到自己这里来,肯定也去见过会长了,显然没有任何有益的结果。
裴欢的直觉越发明确,这一次外边出的事一定和华绍亭的过去有关,于是她追着丽婶打听华绍亭年少的经历,但对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更有用的线索。
裴欢把她当作可信任的长辈,再加上对方的住处平时也没有会里其他人,于是和她说了实话:“有件事我在会长那边不敢直接提,我大哥在店里收着一座佛像,应该是很多年没人要的东西,我偷偷打开过,发现其实是一座水晶洞。
前两天他离开之前,有人深夜闯到店里差点出事,应该就是为了去找它。”
她请婶子帮忙想一想,过去那些年,有没有在兰坊的什么地方见过这种东西。
敬兰会每一代会长都非常注重传统和立规矩,过去的时代不像现在,那会儿很多道上的处事规则都靠东西作为凭证,裴欢大致也是了解的,因此她一定要弄清楚水晶洞的来历。
丽婶握着她的手一直坐在沙发上,听她这么说突然皱眉,抬眼看着裴欢,像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东西一样。
裴欢觉得不对劲,追着她问,但丽婶什么都不肯说,只是摇头,裴欢最恨兰坊里讳莫如深的这副嘴脸,非要不依不饶,却只换来丽婶一句话:“你不想想,我一个人能在这街上立足,靠的是什么?”
裴欢从小被华绍亭保护得太好,哪懂别人挣扎活命的苦处,丽婶平日里看着是整条街上最多话聒噪的女人,可是有些事她该知道就绝不忘,不该知道的多一眼都是罪过。
“华先生把你从小当命根子守着,他想挑个人去照顾你,人选多了去了,为什么挑我去养你?”
丽婶叹了口气,拍着裴欢的手告诉她,“我是爱热闹,都说我嘴碎,说到底还是只有先生明白我,但凡不该我知道的事,我是真的不知道。”
裴欢急了这么多天,回到敬兰会却依旧得不到任何消息,她心里再难受也无法强求,只陪丽婶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家。
丽婶送她出来,到了路边发现今天只有司机跟她来,忽然又叫住她说:“外边不安全,你先搬回来住吧。”
裴欢不知道丽婶为什么冒出这么一句话,但于情于理,她显然不可能再回兰坊,说:“现在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,我好端端的突然回来,会里上下那么多人马上就知道了,又要暗地里打探猜测,反而惹麻烦。”
时间晚了,家里还有孩子,裴欢不能再耽误,挥手和丽婶告了别就上了车。
他们回家的路要穿过一整座沐城,司机让她休息一会儿,毕竟开车也有段时间。
裴欢一连几天都没睡个踏实觉,感冒也还没好,她靠着车窗把眼睛闭上,才觉得浑身发酸,腿隐隐地疼,这才想起来退烧药早过了时效,估计又开始发烧。
这世事最难料,人力有时真的可笑,每一次拼尽全力的选择,都是命中注定,就像裴欢曾经出逃三次,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条街,最终还是转了回来。
好不容易,他们带着女儿搬出去了,今晚却又有人劝她重走来时路。
她想起过去华绍亭在家看书,上边写过几句话让她很是感慨:“枝头秋叶,将落犹然恋树。
檐前野鸟,除死方得离笼。
“
人之处世,可怜如此。
那会儿她不懂的事太多,后来总算一一尝过。
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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