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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又寒暄片刻,纪友才注意到后面沈哲子这个陌生少年,便问道:“伯父,这位小郎君是?”
纪况脸色略显窘迫,看到纪友情绪如此低落,他越发懊悔将沈哲子带进府中来。
沈哲子则上前一步,对纪友见礼道:“吴兴沈哲子,家父讳充,冒昧来访,求谒纪国老。”
纪友听到沈哲子的介绍,脸色顿时一沉,并不同沈哲子说话,而是转望向纪况,目露责怪之色,轻斥道:“伯父怎么将这不相干之人带进我家来!”
纪况神情更尴尬,继而迁怒沈哲子瞪他一眼,却不知要如何回答纪友。
沈哲子脸皮倒是厚,并不因主人漠视而介怀,说道:“国老乃吴中国士,南人冠冕。
凡我江东之人,皆承其德泽,小子虽然年幼,也生于吴地,又怎么是不相干之人呢?”
心中虽然不悦,但伸手不打笑脸人,听到少年如此赞誉,纪友也不好太过无礼,转向沈哲子说道:“小郎君有礼了,只是我家中多事,不便待客,你还是请回吧。”
好不容易才进到府中来,沈哲子怎么肯就这么离去,对纪友的逐客令充耳不闻,固执道:“童子非客,郎君不必多礼。
我只求瞻仰国老一面,不会打扰府中。”
眼见恶客难驱,纪友便生出恼怒,指着沈哲子喝道:“我家与吴兴沈氏殊无瓜葛,你这小郎不请自来,已属无礼。
若再不走,休怪我也不再持礼!”
这是要打算让人动手驱赶了。
眼见纪友动了真怒,纪况更觉得无地自容,上前拉一把沈哲子:“我早跟你说过这情形,你却不听。
我伯父实在不能见客,你再固执不去,更让人见恶你家!”
沈哲子则退开一步,直视着怒不可遏的纪友,朗声道:“人生五十不为夭,天命俱有定数。
国老虽然年逾古稀,但观其一生,功卓名著,志壮义隆,不曾为一二损节抱憾之事!
哪怕缠绵病榻,仍然要上辅君王,下安社稷,举世共仰!”
“郎君你以亲疏远我,以年齿轻我,阻我见贤,这难道是国老言传身教的道理?纪氏广厦千间,却不容童子寸立之地!
国老未卒,已经败德至斯,郎君是要让老人家垂死病中惊坐起,一生节义终留瑕?”
“你住口!”
纪况想不到事态会演变至斯,心中已是万分懊恼不该将这个狂悖成性的少年带进府中来,羞愧得无以复加,便上前以手去推搡,要把沈哲子赶出府去。
沈哲子年幼体弱,怎么禁得住一个成年人的大力推搡,顿时跌倒在地上,但却仍不放弃坚持,两手死死抱住道旁翠竹。
“伯父你住手罢。”
纪友垂首沉吟良久,少年的话句句如锤撼动他的心弦,待见到其死命坚持不肯离开的样子,便更加动容。
他心内实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打扰祖父最后时光的安宁,但正如沈哲子所说,也不愿持身自洁一生的祖父最后留瑕。
他走上前扶起半跌在地上的沈哲子,肃容道:“我不知你为何一定要见我大父一面,但大父他病体虚弱,实在已经没了精力待客。
你可以留在我家,但我也不知大父何时能醒来。
你要安分些,不许惊扰府中清净,否则无论你再说什么,我都要把你赶出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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