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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骞低声揣测着,突然看到那边有了一点光亮,惊喜地叫:“快看!
有人举着火把出来了!”
他说着还在大黑屁股上轻拍了一下,“大黑跑起来!
咱去庙里给你祈福!”
说完转身钻进马车,跟尉家二老商量先去庙里上香的事,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。
云彦实在没法打击他,借着一星火光,他已经看出几个人脸上的愁云惨淡,甚至隐约散发着死气。
若是有路可绕,他一定暗中指使大黑跑的远远的,可惜那是必经之地。
等姚骞听着声音从车厢爬出来时,寺庙的大门已近在眼前,不过,曾经厚重高大的木门,此时被哀嚎的人群挡的看不清形状。
出了车厢,混杂的喧嚣听的更加清晰,有老翁的闷头抽泣,有孩童的呼痛呻吟,有妇人的哀求祈祷,还有和尚的劝解叹息……唯独没有日常萦绕耳旁的诵经声。
姚骞先前的期待不复存在,和云彦无声对视一眼,跳下车辕,云彦紧跟着下了马车,摸了摸大黑脊背,两步追上姚骞,二人并肩走近人群。
人群外围的一名中年汉子招呼其他人,咳两声,说两句,“走吧,师傅们都病倒了,咳咳,咱进去也,咳咳,也不过一起等死。
咳咳——”
在他不远处的树下,蹲着几个人,唯一的一位婆姨喘息着说:“往哪儿走呢,到处都是瘟疫。”
另一个汉子说:“走不了多远,就死到半路上,还不如就靠着这树,死了正好有和尚给咱超度,下辈子投个好胎,转到地主家。”
先开口的中年汉子又忍着咳意说:“外头多的是大夫,不可能都倒下了吧?咳咳,”
猛咳一阵才说出后面的话,“咱在这是互相添负担,咳咳,里头已经挤的容不下了,咳咳,你们就准备这么冻着?咳咳,病不死也得冻死!
咳咳——”
大门侧面,几个小和尚拖着病躯刚生起一堆火让外面的人取暖,人群一下子又往里挤着,他们个个带着病容,明知道聚集会增加染病的风险,仍像飞蛾一般朝着火源扑过去。
有的人腿脚无力,抓住旁人往前移,有的人不顾身侧摇摇欲坠的身躯,把最后的力气都聚到肩膀处使劲钻着,因此,有烂的仅剩一根麻绳的草鞋彻底断干净被甩出了人群。
和尚沙哑的声音在中间响起,“施主们别挤,我们等下再点一堆,再跟乡党们说一下怀初法师的话,别往庙里挤了,里面真的没地方了,还都是比你们严重的。
今日天晚,大家喝点米汤,明日就各寻出路吧。
他老人家实在爬不起来给施主们诊病了,没说两句话就昏了。
庙里的小米也没了,只够大家这一顿了。”
听着周遭的声音,姚骞脚步越来越沉重,他努力想看清那些人的病容,可惜光线不足。
突然胳膊被旁边的云彦扯住,姚骞下意识回头,见云彦停下脚步,担忧的神情无声阻拦他靠近病源中心。
姚骞停止步伐,静静伫立片刻,抬头望了望星辰中的万凤塔,塔尖的另一边,弯弯的月牙高悬着,映照出它周围一朵杨树叶子状的灰云,它们似安闲不问世事,又似已看惯生老病死无动于衷,只是远远俯瞰渺小的蝼蚁。
而他,也是蝼蚁的一员,物伤其类秋鸣也悲,他做不到置之不理。
即使可能会损伤自己,即使他始终在依靠云彦的力量,他仍想尽最后的力量,对于亲人如此,对于不认识的人,他也想那么做。
姚骞看向云彦时,云彦就知道他思考出了答案,放开他的手臂,迅速从兜里掏出手帕,撕成两个三角巾,递给姚骞一个。
姚骞会心微笑,接过手巾先给云彦遮住了口鼻,贴近云彦时,他轻声耳语:“又要云哥出钱出力了。”
云彦也学着他贴在耳边小声说:“云哥出的高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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