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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语偷偷打量他。
她从前就没见过皇帝几次,当时无论如何也都想不到,这个稍显柔弱的少年,会在六年之后手刃她的父亲。
嘉语想得失神,天子注意到有人在看他。
顺着目光去,是个翠袖云衫的小娘子,一双浓眉无须画,底下两只杏眼,瞪人的时候,想必圆溜溜的像只猫儿,再往下,唇生得极薄。
都说薄唇每是负心人。
皇帝拿不准她的身份,看她右手边,大红璎珞纱衣,肤光如雪,宜喜宜嗔一张芙蓉面,却是堂妹嘉言。
那这位大约就是姨父养在平城的长女了。
当下冲她笑了一笑,正听见母亲问:“……那声凤凰叫,到底怎么做出来的?”
“是编钟。”
有人屈膝作答。
粉白色烟罗纱裙的少女,裙面上零落绘几片绿萼梅花瓣,淡雅别致,樱桃红宽带束腰,不盈一握。
难得落落大方,让人一见之下,心生欢喜。
皇帝记得之前母亲问过,是国子监祭酒谢礼的女儿。
编钟是礼器,祭酒家的女儿通礼器,也算是理所当然。
何况谢家大族,人才济济,出众也是应当。
要是选她做皇后,倒没什么可挑的,皇帝暗忖:横竖,小玉儿也做不成皇后,怕就怕……
又听太后问:“那雄鹰呢?”
“雄鹰是笙。”
声音响亮,活泼。
皇帝看过去。
那姑娘穿了妃色曲裾,通身没见绣花,就只有裾角颇为敷衍地几道云纹,这姑娘,是在家里不受待见吧,皇帝想。
他这样看这姑娘的时候,有人也在看他,只是皇帝却没有留意了。
太后笑吟吟问:“你是陆家的姑娘吧。”
“太后明见万里。”
陆靖华从前没进过宫,竟被太后一口叫出身份,不由又惊又喜,满脸敬服。
皇帝都快忍不住笑了。
边上传来一个含酸带醋的声音:“陆家女儿女红差劲,也算得上是咱们洛阳城里一景了。”
言下之意,太后能知道陆靖华是陆家的女儿,无非她的衣服手工实在太差劲了——虽然这也是事实,但是说破了,未免叫人难堪。
一时间目光纷纷看过来,说话的不是别个,正是镇国公的孙女、长安县主的女儿,皇帝嫡嫡亲的表妹姚佳怡。
又纷纷都泄了气,心下了然:除了她,别个也没这胆子在太后面前放肆。
陆靖华整张脸都涨红了。
陆家将门。
还在太·祖时候就为元家出生入死,立下汗马功劳,军功仅次于穆家。
迁都洛阳之后,战事渐少,穆家往清贵发展,数代尚主,牢牢站定在决策中心。
而陆家专心守边,渐渐就被边缘化。
偏陆家子女极多,教养却不如其他高门精细,男儿也就罢了,自有沙场扬名,女儿家就难免落下话柄。
姚佳怡这样说话,太后心中也有腹诽。
但是姚佳怡是她属意的皇后人选,总不好当众呵斥,教她没脸。
话说回来,她也是为了皇帝,太后这样安慰自己:如果不是一心扑在皇帝身上,也不至于皇帝多看谁几眼就动了嗔。
太后不说话,当时就冷了场,那些素会做好人的贵女们,没一个站出来为陆靖华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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