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墙原本是黄色的,上面用红墨画着佛字。
现在漆掉了,斑斑驳驳,像老女人涂着厚厚脂粉的脸。
上面还有许多大大小小、高高低低的黑脚印,有一半是夏侯潋小时候的杰作。
沿着墙长着一溜杂草,一星星红的黄的小野花点缀其中。
宽宽的屋檐底下,摆了一个红漆矮桌和两个小板凳。
桌子的漆掉了许多,有一只腿短了些,垫了几块砖头在下面,勉强保持平衡不摇晃。
桌子上放了个紫砂小壶并两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碗,那是住持最值钱的玩意儿,夏侯潋很少见他拿出来用。
穷惯了的人是这样,有了好物件,藏着掖着,当宝贝供着,生怕没了,自己就更穷了。
弑心依旧披着他那件黑袈裟,笼着手坐在小凳上,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。
夏侯潋在他对面坐下来,住持执起茶壶,茶汤注入夏侯潋的茶碗,沫子在热气袅袅的沸水中上下翻滚。
“你知道我来干什么?你在等我么?”
夏侯潋低声问。
“喝茶。”
弑心不回答,自顾自地从地上拿起一杆铜烟斗,烟斗也很久了,但看得出保存得很好,那比胳膊还长些的烟杆上还油光光的发着亮。
他填了烟叶在锅头里,吧嗒咂了口烟嘴,吐出一串白雾来。
夏侯潋有些惊异,他从不知道住持会吃烟。
夏侯潋喝了一杯茶,他不懂品茶,只当水喝,苦涩的液体顺着腔子流进胸膛,整颗心都在滚烫的茶水里跳动。
雨下起来了,是牛毛针一样的细雨,秋天的时候,山里总喜欢下这样的雨。
他和住持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喝茶抽烟斗,烟的味道甜丝丝的,并不呛人。
看到这样的场景,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是情深义重的父子,而不是仇深似海的仇敌。
他看着对面的男人,弑心眉目深邃,垂下眼的时候,眉宇的轮廓在眼睛上映下阴影,胡须尽白,皱纹很深,那是长期思虑的结果。
他的心出乎意料地静,仿佛今天他只是来和弑心喝喝茶,聊山里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干旱这样的闲话。
“你原本选择的是我,为何要让持厌去?”
弑心抬起头,看满山的细雨蒙蒙,道:“你要记住,你放下的包袱,有人会替你背。
从前是你的母亲,你放跑了谢家少爷,是她替你承受鞭刑。
如今是你的哥哥,你不愿去朔北,他替你奔赴杀场。
那个傻孩子,为了完成你的愿望,不惜向我撒谎。”
弑心吐出一个烟圈,言语间不知是欣慰还是失望,“他竟然会撒谎了啊。”
心麻麻地疼,他记起来那天持厌问他想不想要当住持的话,记起持厌坐在黑面佛顶孤零零的吹埙。
他想起来持厌哀凉的眼神,风钻进那个孤独的刺客的袍袖,像一只苍白的飞蛾。
他怎么没看出来呢?持厌那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,是在向他告别。
“你怎么知道,我要杀你?”
夏侯潋沙哑着嗓音问。
“你还太年轻,做事情不仔细,以后要记得改。
案牍库的宗卷很久没有人翻过了,落满了灰尘,却独独迦楼罗的宗卷是干净的。
除了你,没有人会去翻迦楼罗的宗卷。”
弑心道,“我了解你,小潋,我知道你必定会来找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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