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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北回转身,淡淡笑着:“老太太,我不需要您的宽大,我是公安撤案无罪释放的,是您孙女诬陷我,要不是这丫头不满十八岁,拘留是跑不掉的,这事儿她没跟你说?那你回头自己去派出所问问吧,本来呢,我还寻思一码归一码,得病那个是你们家晚辈吧,按理说他是他,你们是你们,可是刚才你们提醒我了,你们家的血脉啊,不对头,污染了,人心都太脏了,这样的血脉就不该流传下去,断绝了对国家民族都是好事,所以啊,我不捐了,爱谁谁吧,咱也不说再见了,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一家人了,脏了我的眼。”
说罢,转身就走,再不回头。
“你给我回来!”
王永芳捶胸顿足,刘文襄更是被打击到手足乱颤,不一会儿就头一歪倒在椅子上,嘴角流沫,人事不省。
得亏这是在医院里,立刻就能得到救治,医生说这是脑溢血加心脏病,如果是在家里犯病就保不住了,即便如此也只是暂时维持住,病人身体各项机能都很差了,家属做好思想准备吧。
刘文襄住进了高干病房,时而清醒,时而昏迷,两边身子都不能动了,家里人全都来送老爷子最后一程,但是相比几年前老刘家最兴旺的时候,人丁少了一大半,老大没了,大女婿和大外孙进去了,小女儿和小女婿也进去了,也许再过一段时间,康康也会离去,刘文襄模糊的双眼影影绰绰看到这些人,叹了口气,想说点什么,又发不出声音。
王永芳将耳朵凑过来听了听,原来老头子是在招呼儿子,于是让刘风正上前,刘风正面色沉重,说爸爸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。
刘文襄的嘴有气无力的说着什么,别人根本听不到,刘风正侧耳上前,听到父亲最后的话:“别让咱家断子绝孙……”
刘风正苦笑,想了想还是叹口气,他得让老爸走的放心,死的瞑目,于是将包括母亲在内的所有人劝离,把房门关上,这才对着刘文襄的耳朵说:“爸,你放心,老刘家不会绝后的,秀丽怀了二胎了,我在外面也有孩子……您还记得傅平安么,其实他是杨帆生的孩子,是老刘家的后代,您的嫡长孙,已经是副厅级了~”
刘风正说完,再看刘文襄,已经闭上眼安详的去了,刚才最后的话,他到底有没有听到,就只能追到地下去问个究竟了,至于到底是心力衰竭而死,还是被刘风正的话气的心脏病二次发作而死,更加不得而知。
病房的门开了,刘风正满脸泪痕:“爸走了……”
一家人痛哭流涕,悲痛欲绝,刘文襄是老刘家的创建者,也是大家的精神支撑,有这么一个离休副省级老爹在,这个家就有主心骨,就垮不了,刘文襄去世,预示着老刘家的分崩离析进入快车道。
逝者已逝,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好好活着,刘文襄的突然亡故,看似和顾北有脱不开的干系,但是王美美不做初一,人家如何做得十五,再说刘文襄本身就多病,心脑血管脆弱,难道死也也要怪在别人头上么。
所以,别管刘风正多难过多憋屈,也要求顾北继续捐献造血干细胞,他请医院方面代为转达,不但不追究顾北的责任,还会付给他一笔报酬。
但顾北心意已决,绝不会再做捐献,医院方面也束手无策,毕竟悔捐不违法,这是人家的权利。
天无绝人之路,排位靠前的捐赠者悔捐,还有备选者,医院联系了傅平安,问他愿不愿意替补上来,傅平安早有预料,他一点也不怪顾北,是人就有脾气,换做自己也得悔捐,但是刘康乾确实是无辜的,暂且不论同父异母的兄弟情分,事实上也不可能有什么感情存在,只能说,好歹是条性命,明明能救却不救,将来一定会懊悔的,所以傅平安一口答应下来。
但是当傅平安赶到医院后,却意外的见到了顾北,顾北又改变主意了,来医院打动员剂,他倒也坦荡,对傅平安说我不是为了他们,我是为了老大你,我不捐,他们肯定会找你,我这个当小弟没机会替老大挡过刀,这回就让我替老大挡一回针吧。
手术按照原计划进行,经历这么多波折,谁也不在乎身份泄露问题了,刘风正得知傅平安竟然就是备选者,这既在意料之外,又在情理之中,他不禁联想起来,顾北又是谁的儿子呢……
最终,刘康乾还是接受了顾北的造血干细胞移植,手术非常成功,唯一的遗憾是他没能参加爷爷刘文襄的追悼会,事实上为了避免刺激病人心情,刘风正甚至没告诉他爷爷已经走了的事实。
葬礼办的简朴而庄严,老刘家霉运连连,很多人不愿意和他家来往,参加葬礼的只有一些亲戚朋友,最悲凉的是,连个捧遗像的孙子辈都没有。
老伴没了,王永芳的魂都丢了一半,家里也变得冷冷清清,王美美被开除的事情曝光之后,干脆破罐子破摔,离家出走了,老刘家的第三代,堪称全军覆灭。
今天是刘康乾出院的日子,王永芳和保姆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,提前打电话给熊茹和刘婕妤,让她俩来家吃饭,可是这娘俩却在海南旅游,还是单位组织的活动不能不去,王永芳只能说那你们玩得开心点,落寞的将电话挂上。
门铃响了,是康康回来了,王永芳下意识的喊道:“老头子,康康回来了。”
猛回头,却看不到坐在藤椅上的刘文襄,只有挂在墙上的黑白遗像。
刘康乾终于出院了,但还是需要长期服用药物,身上依然带着化疗留下的痕迹,他头戴绒线帽子,身穿大棉袄和棉鞋,在父母的搀扶下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里,虽然住院时间并不长,但等于是在鬼门关走一遭,回家真有重回人间的感觉。
此前刘风正已经告诉儿子,爷爷不在了,刘康乾也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,但是看到爷爷的遗像,爷爷留下的各种遗物,他还是忍不住大放悲声,其他人也都黯然无语。
“吃饭吧,不等他们了,你大姐说有事来不了。”
王永芳说,“就咱们吃。”
大圆桌上摆着很多副碗碟,但只有王永芳和儿子一家人,其他人要么不在了,要么有事不能来,这不过是短短几年内发生的事情,有时候王永芳会有一种错觉,觉得大家都在,大儿子刘风运正和老父亲刘文襄在书房里谈话,大女儿和大儿媳还有小女儿聚在一起说话,大女婿小女婿在阳台上抽烟,孩子们在一起玩闹,欢声笑语,犹绕耳畔。
“该给康康成个家了,成家才能立业,有孩子才能稳定下来。”
王永芳说道,她何尝不知道老头的遗愿,老刘家不能绝后,康康身体不好怕是指望不上了,只能寄希望于第四代了。
辛秀丽看看刘风正,后者没有接话的意思,而刘康乾也无动于衷,转身向窗外,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开始飘落细碎的雪花,这是2018年的第一场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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